纯黑之境
美美一上车便在后座睡着了,听说这象徵着信任一个人,彦森顿时有些欣慰,反而是他不太想让美美静悄悄地待在他身后,
彦森被号志灯挡下时,偷看了这位少女,单薄的外套仅能勉强遮住躯干,白嫩的皮肤配上小巧的脸蛋,是个十足的美人,不过这都只是表面,他知道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,而且不用说,这一定和他老妹有关係,
他要自己暂时先别想这件事,而这次他没有绕路,寻着最短的路径回到旅馆,一部分是为了从娜娜身上得到解释,另一部分是想藉由蓝色纹身,再次回到那个诡异的梦境世界,若不加紧脚步,晴巧不晓得还会被恶灵骚扰多久。
到了旅店外头时,他发现娜娜的房间是亮着的,包含他的也是,看来老妹已经发现他们深夜秘密外出了,接着他看了看美美,仍缩成一团在后座熟睡,破碎的衣服已被踢至角落,连同内衣裤都一起卡再门与座椅之间的缝隙,现在只剩下一件半开的外套披在身上,然而能覆盖的范围实在有限,
他知道要是就这么回去,肯定会被误会,于是他想到了一个计划,就是让美美继续睡在车上,反正只要窗户开着应该不至于出事,
当娜娜问起时,他会说美美还待在外头的酒吧,跟调酒师聊得很开心不想回来之类的,要娜娜不用担心,而等到老妹睡了,他就能趁机偷拿美美的衣服回到车上,换装后再一起回去。
真是完美的计画,彦森心想,一切天衣无缝,根本没有一丝破绽会导致失败,他顿时非常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,
就在这时,车窗传来撞击声,娜娜一脸不悦地瞪着他,彦森脑袋一时变得空白,而在看见美美的样子后,娜娜的眼睛瞇得更细了,写着『我就知道』的脸缓缓逼近,好像想就这样挤破窗户,然后粉碎彦森的头骨,停在脑皮质层前,就为了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,
幸好这件事没发生,娜娜只是比了个手势,要他把车窗往下拉。
「嘿!还没睡啊?」彦森掛上大大的笑脸。
「我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。」
「不是你想得那样。」
「不过也不能怪你,」娜娜叹了口气,表情软化,「是我没看好她。」
「就说了我们没怎样,只是去了——」
「废弃医院?」娜娜说着,自己上了车。
「这么说,你知道我们没有做些奇怪的事对吧?」
「其实我担心的是她。」
「美美?」彦森侧过头,美得无垢的女孩胸膛缓缓地起伏着。
「如果你去了医院,搞成了这样,」娜娜比了破碎的衣物,「那代表应该是解决那隻怪物了,所以我猜,你大概也看见了些更怪异的事。」
「其实也没什么,只不过是美美徒手撕碎了一隻恶鬼,像是扒开鸡腿一样轻松愜意。」彦森耸耸肩,但语气所表达的完全是相反的情绪。
「这么说吧,她不是人,是魅妖。」
「什么?」
「就是那种会用各种方式把人们引入险境,唱歌也好、甜言蜜语也罢,无论你想听什么,她都可以为你倾诉,然后等到你重伤或死亡后,再把你吃掉的那种鬼东东。」娜娜意有所指地朝着他缓缓点头,「不然你以为,你能再次踏进那医院的勇气是哪来的?连我都没把握了,更何况是才刚懂皮毛的你。」
「然后你居然没有把她给…或者,至少别威胁到人。」
「我没办法,她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,正确来说,她是从其他的神话或传说意外闯过来的。」娜娜摊开双手,「不过我也没很认真处理就是了,留着她很大一部分的原因,是因为她满好相处的。」
「但你不怕她到处吃人?」
「除了在我发现她之前的某个可怜虫以外,她至今都没干过坏事。」
「我不算吗?」
「你还好好的不是?」娜娜歪着头,「对啊,说到这个,你是怎么解决那隻怪物的?」
「它…其实也不想待在世上了。」彦森打开置物箱,将铜锥交给妹妹,「这是我从它身上拿回来的,这东西把它害得很惨。」
「完全不意外,这个法器强大到不需要持有者也能镇压鬼怪,而你大概也见识到了,拿着它同时施术的话会有多惊人了吧?」
「没有,当时我觉得如果再用这东西去伤害那怪物,会有点…不道德。」
「我们在谈的是消灭鬼怪对吧?」
「你不会懂啦!我看过它的过去,他只是想找回老婆跟小孩。」
「反正解决了就是解决了,」娜娜挥了挥手,像是在赶走小虫子,「不过既然都拿到这宝贝了,想不想去不需要顾虑道德的地方发洩一下?」
「假设真的有那种地方存在,我也不会想过去…」
「相信我,会很好玩的,而且有我在,保证不会出事。」
「但是我——」
「快走就对了啦!我快闷死了,再囉嗦我就叫美美把你吃了。」娜娜将椅背往后压低,差点就要撞到美美。
「是是是,设定导航吧。」
「不需要,直接往山上开就对了,该停的时候我会跟你说。」
「我觉得现在就是个好时机…」彦森喃喃道。不过还是上路了。
又一次,彦森开入了无光地带,路上的人造光源只剩下车灯,而他也发现逐渐不平稳的道路越来越难应付了,他感到极其疲倦,不懂自己为何要答应外出,
现在应该要做更重要的事才对,彦森心想,晴巧仍在受苦,等着有人能够将她带离险境,她是如此纤细且脆弱,如果不加快脚步,事情可能难以收拾,
「开到这里够了吧?」彦森突然开口,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耐烦。
「那就靠边停吧。」娜娜拉下车窗,潮湿的泥土味鑽进车内,还有些更糟的气息,彦森啟动灵感,果不其然,四周全是脏东西。
「这里是哪里?」
「我以为是你在开车的。」
「我只是往山上走,谁知道跑到哪了。」彦森敲了敲手电筒,光线终于射出,在几公尺外一栋残破的建筑物上形成白色圆盘。
「看来是另一个被废弃的区域,这里离那间医院应该不远吧?」娜娜率先下车,似乎不需要手电筒也能行动自如。
「是啊,大概是个发生过悲剧的村落。」
「正合我意,这种地方有着最多的乐趣。」
「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你的发言…」彦森回头望着后座,虽然看不见内部,但美美在里头睡得正舒服,「要叫醒她吗?」
「你看到那些奇装异服的鬼灵了吗?」
「满山满谷的,你说得是那些?」
「就找个穿军服的,想着要去攻击他们。」
「为什么?」
「你不是要叫醒美美?」娜娜推了他一把,「快,拿出法器,然后想想要怎么攻击。」
「但我——」
「这里是哪里?」后座车门打开,传来了美美睡意浓厚的声音。
「好玩的地方」娜娜摸了摸美美的头,虽动作粗鲁,但她的头发看起来没有差别,跟原先一样凌乱,「你也感应到刺激的事即将发生了对吧?」
而美美虽然觉得被这样摸头有点讨厌,但因为要拉着衣服的关係,无法反抗娜娜的捉弄,只能嘟着嘴,将外套抱得更紧。
「关于这点,我还是不懂好玩在哪。」
「就要你去攻击其中一个了,要讲几次?」
「是是,遵命…」彦森将手电筒换到左手,右手则拿着铜锥,他集中能量,金黄色的光柱从铜锥的两端延伸出去,成了根长棍,看起来极有杀伤力,他轻挥了几下,看着金色光柱说道,「这倒是超乎我的预期。」
「手电筒给美美,你不需要了。」娜娜这么一说,彦森才注意到,有个以他为圆的几公尺范围内不再黑暗得无法见物,
但于边界处有个极为不自然的边界,好像是油与水相互排斥夹缝处,彦森挥了挥光柱,心想大概是铜锥產生的微光隔绝了外头的漆黑,
「至少,可以跟我说为何要去攻击它们吗?」
「因为,好玩。」娜娜咬牙切齿地说,同时将彦森给推了出去。
「冷静点好吗?照你说的做就是了。」
彦森缓缓地朝着最近的灵体走去,它们的形体也渐渐清晰了,不再是感应中的那样飘忽,在这么近的距离下,彦森能确定眼前的东西能够伤害他,就像废弃医院内躲在墙壁中的鬼怪一样,散发着相同的危险气息,
同时觉得拿着这么长的光柱很不方便,试着让铜锥其中一端别產生金光,而没想到的是,他居然做到了,现在他觉得自己像拿着根交通指挥棒,
一直静止不动的鬼怪终于发现了他,并朝他衝刺而来,彦森迟疑了一下仍挥出铜锥,金光甚至还没直接碰触到,怪物便化成了灰烬,彦森希望它下一个落脚处能是个好地方,就算是虚无,也胜过这复杂的人间,
怪物消散后立刻有新的骚动,四周的灵体似乎正迅速往他靠近,而且数量越来越多,他很确定有一大半原本不存在于他的感应中,
「这是怎么一回事?」彦森朝停车处大喊。
「你要被围攻了!」
「所以是为什么?」
「你杀了它们的同伴,它们被激怒了。」娜娜兴奋地喊道,而彦森还来不及去理会妹妹到底在开心什么,便被迫迎击前扑后上的鬼怪,
他手一挥,半边身子净空了几秒,但很快地又没了退路,怪物涌上的速度实在太快,彦森只能不断斩杀所见的一切,
他觉得自己像是拿着吹叶机,独自一人在大树下起舞,他所经之处,便再无枯叶,但很快地彦森遇上了困难,或许可以用他走到了大王椰子树下来描述现在的状况,而此时,正好有一片落叶砸了下来,
一个手持双刃的骷髏朝他靠近,动作灵巧却也谨慎,肢体的协调程度完全看不出是个没有皮肉的傢伙。而当骷髏出现后,枯叶般不堪一击的怪物逐渐减少,被另一种身披破损皮甲、手拿大弯刀的怪物取代,
用不上多好的判断力也能发现,这些身着甲冑的怪物以双刀骷髏为首,且从行动方式来看,似乎有着一定的阵型,而它们的目标就是彦森,
「那是什么?」连着弯刀一起,彦森劈开了其中一隻皮甲怪,它如沙雕般粉碎,而彦森第一次感受到了阻力。
「那表示,我得去救你了。」美美说着开始填充bb枪。
「你可能得快点,」彦森让铜锥另一端弹伸出光柱,刺穿了另一隻怪物,「骷髏的移动方式很难预测,动作也变快了,我跟不上它。」
「你如果死了,不可以跟爸妈说是我害的喔!」
「别闹了!」
「我可以去帮忙吗?」美美举手,想争取娜娜的同意。
「这么暗你分得出来谁是谁吗?」
「这样我才能偷吃掉彦森啊。」美美笑得娇巧。
「别让她靠近我!」
「我好了,现在只需要帮这把枪附魔就完成了。」娜娜安静了几秒,提高音量喊道,「我忘记咒语是什么了,你记得吗?」
「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!」彦森一声闷哼,将两隻皮甲怪给拦腰斩断,同时凝聚能量,在骷髏朝他衝刺时瞬间释放,
经铜锥强化后,爆发的能量变得异常巨大,虽没能直接消灭这堆鬼怪,但仍成功阻挡了从侧边偷袭而来的双刀骷髏,
怪物们全被震退了,距离较近的甚至飞了出去,花了数十秒才重新爬起,只不过它们似乎比先前更愤怒了,一道道野兽般的低吼回盪在树林间,将更远距离的怪物都给召唤来了。
「我这次真的好了!」娜娜短跑过来,美美也跟在后头。
「呃…美美,其实你可以继续睡觉。」
「不行,我空腹睡不着。」
「等我们杀出一条退路后,你想吃什么我都请客。」彦森紧握着铜锥,试着将光柱延长,而没想到轻易地就做到了。
「这么说,不管怎样我都有大餐可以吃囉?」美美舔了舔嘴角,甜美的笑容几乎要让人相信世上没有苦痛,就算是被她给吞下肚也一样。
「等等,刚才的骷髏头有这么多隻吗?」娜娜开了一枪,弹丸没有直接射中她瞄准的目标,但其实无所谓,某隻怪物的躯干仍然受到了损伤,直接被打出一个篮球大小的空洞,然后化为尘烟。
「拜託,别跟我说你没办法对付。」彦森说着砍倒了皮甲怪,同时注意到在几公尺外冒出了三隻刚才差点杀死他的骷髏,其他方向还有更多。
「就算有电蚊拍,一次飞来一百隻蚊子还是很难全挡下来的。」
「我觉得那些骷髏比较像虎头蜂…」
「没时间聊天了,它们来了。」娜娜再次击发子弹,动作灵巧的骷髏躲过了前几发,但要持续闪避高速袭来的篮球或许并不太容易,最后还是吃到了几枪,骷髏手中的双刃无力地被拋落,白骨像是垮掉的积木般四散,第一隻骷髏成功被解决了,
虽然还有无数危险的怪物,前仆后继地朝着彦森他们展开攻势,但在知道这些傢伙并非无法对付后,彦森提升了自信,而很快地,他也击败了自己的第一隻骷髏。
若是此时有人经过这片荒废的林地,他大概会为这社会感到惋惜,三个看年轻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,在这半夜三更竟在这树林间跳舞,还有一人拿着玩具枪四处乱射,
而若是再仔细一点看,会发现第三位样貌皎洁的少女,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,好像这世界的纷扰都与她无关似的,但儘管如此,她仍不时会对着唯一位男性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,好像正等着什么好事发生,其中又带着毫不掩饰的仰慕之情,
只不过,就算真有这名旁观者,他大概也无法分享眼前所见给其他人了,这片树林度过了数十年寧静后,今晚再次化为战场,战争就算在死后也不放过这些怪物们,生前因无谓的斗争化为不甘离去的幽魂,现在则又捲入莫名争端,被炙人的金光与砲火给轰成灰烬,
这一股脑扑上前送死的衝劲,让人分不出这些怪物到底是为了復仇,还是急于超脱于人世间,毕竟歷史已经过去,新时代早容不下这些仇恨之灵,而它们,或许也清楚这一点。
「我会许得再警告你一次,」娜娜擦拭着手中的钢针,「那隻纠缠晴巧的恶灵可能非常强大,它如果不想让你出来,你可能会永远困在梦境之中,或许你得再考虑一下。」
「过去发生过类似的事吗?」彦森仰躺在沙发上,蓝色顏料的怪味与两名女孩的沐浴乳香气混和在一起,使他想起了唐先生家,一直都被悉心维护的家中突然染上了鲜血,刑警的汗臭和崩溃的泪水全瀰漫在散发木质清香的屋子中。
「我没听过,但不能因此否定这个可能。」
「可以理解。」
「他会看到什么?」美美虽是在对娜娜发问,但却是朝着他的耳边说,细腻的气息搔挠着,使彦森全身一阵酥麻,不过却也相同程度的使他感到不安。
「它的执念,运气好的话,大概也能因此知道为何要纠缠晴巧。」
「那就来吧!我准备好了。」
「先说好,如果你醒不来了,我把你丢进车子里,然后推下山,让一切看起来像是意外一样,你应该不会介意吧?」
「别跟我说你正在计画杀掉自己的亲哥哥。」
「你知道,爸妈如果发现你昏迷不醒是我造成的,他们会拿我怎样吗?」
「难道会一起杀掉你吗?」彦森嗤了声,觉得妹妹太不成熟了。
「更糟,他们会对我很失望,然后永远不会原谅我,」娜娜叹了口气,「而且他们也不会原谅自己。所以,让你独自承担这一切的最好办法,就是假造意外死亡。」
「那为什么不直接阻止我?」
「你想放弃吗?」
「不想。」彦森果决地说道。
「看吧,人们想干蠢事时根本没办法阻止。」娜娜对着身旁说道,彦森虽没看到,但清楚美美肯定耸了耸肩,表示:还用得着你说吗?毕竟这套理论没有人能够比她更熟捻地运用。
「你不懂,我需要亲自解决这件事,而且我觉得很有把握。」彦森轻触了下口袋中的铜锥,想起了树林间的战斗,还有那隻聚合怪,他明白就算面对无法抗衡的力量,也绝对有其他办法能够化解危机。
「我倒是对于如何塑造车祸意外没什么自信,现在的警察办案太厉害了。」
「我可能也会捨不得把你吃掉噎,怎么办?」美美娇生娇气地说。
「够了,送我进去,要是觉得我醒不过来了,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,因为那可能是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这么快出来,面对这种整天想杀死我的妹妹。」
「不公平,你怎么没骂美美!」
「她是妖怪,你居然堕落到跟妖怪比。」彦森深吸了一口气,然后缓缓吐出,同时美美嘻嘻地笑着她的朋友,「快开始吧,我有没有说过这样闭着眼睛很不自在?」
「你还说过你可以跟隐形的黑龙说话哩!」
「那是小时候的事了,谁没有中二过啊!」彦森觉得脸颊有些发烫,「那我也要爆你的料,美美,我跟你说,她以前每天晚上都——」
彦森被拋出了现实世界,黑暗变得有质地,像是温暖的海水般包覆着他,他缓缓张开眼,发现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四肢,但除此之外,仍是纯然的漆黑一片,而他漂浮在其中,
他有种感觉,这里比第一次进来时还要大,或许精确来说是更加深沉,这个世界唯一的物质是无穷无尽暗影,且不断扩张,同时也逐渐增加密度,而这就是纠缠着晴的恶灵所拥有的力量,
他忽然找不到本该带进来的那份自信了,彦森开始大口喘气,焦虑与恐慌大口啃蚀着他的心灵,他开始挣扎,但方向早已失去意义,而时间似乎也不再流逝,
最糟的情况发生了,彦森心想,他要被困在这里了,没有声音与光线、完全不着边际的纯黑之境,他会疯掉,但没有人会知道,最后他只会成为卡在损毁车辆中的一坨肉团,
而晴,可怜的晴,她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遭遇,如果这隻恶灵如此强大,或许能做出超乎想像之外的事情,别说娜娜了,他怀疑就算老爸亲自出马能改变什么,好像人类妄想驱散颶风、挡下海啸一样。面对这样的力量,再强烈的希望之光也将遭到吞噬,将在瞬间荡然无存,
经过了永恆的片刻后,极黑之雾开始散去,事情有了变化,在前方无限远的地方出现了亮点,柔和的光线渐渐晕开,
而同时,重力感似乎也恢復了,彦森在几次踏步后,终于踩在坚实的表面上,他不在乎是不是陷阱,像飞蛾扑火般,彦森没有多想便往光源狂奔而去,他只想离开暗影,无论那片白光中藏着什么,此时此刻他都不在乎,
很快地,光亮取代了黑暗,开始浮现出一些熟悉的轮廓,而才一回头,他便身处在某户人家中的走廊上了,淡淡地哼歌声传来,听起来愉悦且自在,来自于厨房中的一名年轻女子,
彦森正要走去时,发现身旁有名小女孩,藏在阴暗处,陪他一起悄悄听着歌,而彦森一下子就认出来这名女孩就是晴,虽然脸型还过于小巧稚嫩,身材也离开始发育有段时间,但俐落的下顎和微翘的鼻尖特徵都保留到了成年之后,尤其是那有如孤独生存者的双眼,完全没有改变,
晴似乎想要去找那名年轻女子,但被从厕所出来的男子给打断,在厨房中卿卿我我的两人看起来不是晴的父母,过于年轻是其中一点依据,还有那男的看起来完全不像晴的爸爸,彦森推断他们只是褓姆,不过想了想,这名男子大概是自己偷跑过来的,
而之后的行为也验证了彦森的想法,两人的行为开始变得不雅且露骨,男子甚至将手伸进了褓姆的衣物内,粗鲁地搓揉着,而似乎完全没有发觉走廊上有个年幼的女孩正盯着他们看,
褓姆开始发出呻吟,同时,黑暗再次入侵,瞬间将将彦森给包围,拢罩住整个世界,眨了眨眼后他发觉自己到了别的地方,是一个阳台上,微风轻轻吹抚着,也带来了腥臭味,
彦森转过头,被一对上下颠倒的无神双眼给吓了一跳,他往后退,整个背部贴在阳台边缘,也看清楚了完整的景象,一颗苍白的小脸蛋掛在晾衣绳上,被风吹得左右摇摆,而不只是头颅,一名小孩的四肢全被支解了后掛起,像是肉摊上展示的商品,
庆幸的是,这不是晴,彦森虽仍处在极度的惊慌之中,但心里还是松了口气,但这变化无常的暗影世界似乎无意让他放松,
一名中年妇女发出粗重的喘息朝阳台奔来,与彦森看见了相同的景象,倒掛的头颅有如正在落泪般还滴着鲜血,妇女跟着大哭了起来,发出的哀号声刺痛人心,
这也是第一次,彦森清楚看见了那隻恶灵,有清晰的五官但没有瞳孔与表情,身躯壮硕高大,而形体像是从黑暗雕塑出来的,光是存在,就足以让最漆黑的夜空在对比之下显得明亮如白昼,
如同唐先生所说的一样,它所带有的憎恨令人不寒而慄,彦森甚至怀疑,它就是世上恶意的来源之一,
跟着影子后头出现的是一名手持屠刀的中年男子,彦森终于认出了这对夫妻,他们就是在厨房中行为毫不检点的那对情侣,
不过接着发生的惨剧与甜蜜爱恋完全相反,尤其当妇女的脑浆喷溅到彦森身上时,他便立刻知道了这名男子不是个适合长期交往的对象。
随着妇女嚥下最后一口气,彦森回到了晴身旁,她专注在料理节目上,看着一名外国厨师将鸡肉丁拌炒进褐色的酱汁中,
此时另一名男孩现身,打开了大门,接着出现的是两名女子,彦森看见其中一个吓了一大跳,他最近才从唐先生那看过照片,就是那个离奇自杀的妻子,不会有错,
而同时,彦森意识到了那时在唐先生家所感应到的诡譎寒意,就是带他进入此地的恶灵所留下的痕跡,
正当彦森思索着这一切是否有所关联时,场景又变了,他站在一个小房间外头,看着一名男子在婴儿床旁来回游走,而很快地他便认出了这个男子就是唐先生,
他不时拿起相框看了看又放回去,轻推了婴儿床,用无神的目光盯着它左右摇晃,无奈与悲痛不言而喻,
忽然间,唐先生惊慌失措,想衝出房间却失败了,精实的木门重重关上,差一些就可能直接砸在彦森的脸上,而显然地,包括唐先生的妻子在内,屋内的三个人都受到了惊吓,
原先在厨房做菜的女子丢下锅炉,往婴儿房跑过来,叫了好几声唐先生都没有回应,女子紧张了起来,越来越用力地敲门,但仍得不到唐先生的讯息,彦森好奇里面的状况,正要自己试着推门时立刻就后悔了,
先是门上出现了一道人形的黑影,接着形状转为立体,不过这立体的感觉并非空间中多出一了个物体,相反的,这隻恶灵像是一道裂缝,为世界开了个深渊,就连光线也无法从中逃脱,
彦森退了几步,摆出防御姿态,但他怀疑有任何人可以抵挡这道影子的力量,不过幸好,影子的目标并不是他,而是唐先生的妻子,
影子突然消失无踪,同时,他眼看女子开始失控,却无能为力,在这个梦境世界中,他一点力量也没有,彦森感到无比羞愧,他再次成为了那个过去的失败者,凡事只能逃避、袖手旁观,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傢伙,
很快地,女子把自己撞得不成人形,但动作仍在继续,彦森难以置信头颅破碎到这种程度,女子居然还能有意识,不过他才刚这么想着时,影子重新出现了,
它黑墨般的大手抓着满溢鲜血的后脑,将女子拎在半空中,终于停下了动作,影子丢下女子后,婴儿房里头传来一声怯懦的回应,
彦森实在不愿看见唐先生走出房门时的表情,而或许这隻恶灵尚有一丝仁慈,它让彦森脱离了这个场景,就在唐先生拉开门的同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