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节

    见温姝婵从衣阁中出来,她双眼一亮,赶忙将手中茶碗放下,跳到温姝婵身旁,左右围着看,赞不绝口道:“方才以为姐姐穿什么都好看,直到看到这件,简直叫妹妹移不开眼了,到时候还不将垚哥哥给迷晕了去?”
    温姝婵红着脸,抬手轻轻拍了她一下:“小声点,叫旁人听去可是要笑我的。”
    温姝妍并未夸张,这件喜服里面足有二十层,每层皆是上好的云锦而制,且花纹各不相同,一层较一层轻薄,最外面那层,隐约中还闪着金光,在灯光下,不仔细看还以为满裙皆镶了金钻。
    温姝妍低头看着,轻轻抚着那层薄纱,不由羡艳地道:“这似乎是用金箔与细线糅合在一起,缝制而成的!”
    “姑娘好眼力!”伊仁布庄的女掌柜笑着走到跟前,将配套的喜盖用红木盘托着,呈到二人眼前:“这喜盖上的绣纹,也皆为金线而制。”
    说着,她将温姝婵引到更加明亮的地方,果然,她身上的喜服与那喜盖,如夜里星海般璀璨夺目。
    世间女子怎会有人不爱这样的喜服,温姝婵自然也是喜极了,可一想到这喜服的材质,便能猜出价格定是不菲。
    她抿了抿唇,轻笑着摇头道:“这件好看是好看,就是有点太、太晃眼了……”
    “五姐姐!”温姝妍拉着她胳膊忙道:“一点也不晃眼,我看你是今日试得多了,看花眼了。”
    女掌柜在一旁抿嘴笑道:“若是姑娘不喜这件,咱们铺里还有旁的简单样式的,只不过……”
    说着,她略带惋惜地轻叹道:“这件喜服,全天下可仅此一套,若不是看温姑娘是老顾客了,我平常可不轻易拿出来给人试的。”
    “啊?”温姝妍瞪大眼道:“就一套吗,这样好看的喜裙为什么不多做几套?”
    温姝婵笑道:“物以稀为贵。”
    也正是因为贵,才不在她考虑的范围。
    想当初她毫不手软在丽花胭脂铺定下限量的胭脂礼盒,可如今,经历了一次贵县之行,她不由自主在吃穿用度上都开始节省起来。可爱美是女人的天性,尤其是婚姻大事,又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日,再加上温姝妍在耳边不停地念叨,她难免有些心动。
    温姝妍哪里知道她是舍不得花钱,将这喜服里里外外各种夸赞,说句难听的,要不是她还未许人家,她定会将这喜服买回去。
    温姝婵没有吭声,去衣阁内将喜服换下,拿出来递给女掌柜时,终于忍不住问了这喜服的价钱。
    女掌柜做生意这么多年,早就是个人精了,见温姝婵神色,还有说话语气,一下就将她心思猜出,笑着道:“这喜服我从未见过有人能穿出这般仙气的,看来姑娘是有缘人,既是有缘人,那价格定不能太高。”
    想了想,女掌柜冲温姝婵伸出一根手指。
    “一千两?”温姝妍抢话道:“这也太贵了!”
    温姝婵也吓了一跳,想拉着温姝妍赶紧走,却没想女掌柜噗嗤一笑道:“是一百两。”
    温姝妍拍了拍胸口,这个价格是她能接受的。
    可对于温姝婵而言,还是贵了,她淡笑地摇了摇头:“我还是再看看好了。”
    “姑娘!”女掌柜忙把她叫住:“这喜服不管是大小还是样式,实在和姑娘相配,要不这样,我卖你个实心价……”
    女掌柜咬着下唇,就像做了天大的决定般,上前道:“五十两!若是再低,我这裙子的本钱都包不住了!”
    温姝妍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,她有种冲动,若是温姝婵这次还不愿意,她就要出手了。
    终于,温姝婵点头了。
    看着她将喜服带走,上了马车,女掌柜如释重负般长出了口气,她转身回到伊仁布庄的暗阁内。
    莫尘垚正在低头看着洛京城内的暗阁图纸,见有人推门进来,莫尘垚倏然抬眼。
    “公子,”女掌柜上前微微屈腿:“温小姐已经将喜裙买走了。”
    莫尘垚嘴角含笑地点了点头,随后问道:“她喜欢么?”
    女掌柜如实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,临了还特意强调:“我也不敢将价格说太低了,不然显得太过刻意……”
    莫尘垚笑容更深,并没有怪责她的意思,只是淡淡道:“辛苦了。”
    女掌柜忙摆手:“不辛苦不辛苦,倒是公子对小姐的这份心思,实在叫人羡慕!”
    莫尘垚笑容渐收,看着她道:“我设计的图纸可烧毁了?”
    女掌柜道:“喜裙一做完,便立即烧了,公子大可放心,普天下,仅此一套!”
    从暗阁出来后,女掌柜不由又是一声轻叹:“何时能寻到个如此对我的男人呢……”
    第78章
    时间过得极快,温姝娟前脚刚嫁入姚府,温府后脚又开始立刻筹备起温姝婵的婚事。
    由于大俞的婚嫁规矩,温姝婵在出嫁前不得和莫尘垚见面,两人已经有三四个月未曾见面了,不过书信往来倒十分频繁。
    年初五这日是温姝婵的生辰日,眼瞅着月底就到成婚日,却不了莫尘垚终于安耐不住了。
    夜色渐深,温姝婵和萃茶在屋中整理着白日里收到的生辰礼。
    见这满满一桌的东西中,没有莫尘垚送来的礼物,温姝婵不免有些失落地嘀咕道:“即便是不能见面,垚哥哥也不知托人送,这几日信也不如往常勤了……”
    萃茶抿嘴偷笑:“小姐,满共也就不到五天了,姑爷肯定要忙着筹备迎亲之事,一时疏忽也在所难免。”
    温姝婵噘着嘴道:“瞧瞧,我这还没嫁呢,你就向着他说话了。”
    话音刚落,院子内便传来几声蛐蛐叫。
    萃茶没在意,温姝婵却忽然站了起来,这才刚开春,哪里能有蛐蛐?
    温姝婵提起裙子跑到院内,那声音是从外墙传来的,她唇角含笑,蹑手蹑脚来到墙边。
    萃茶赶忙跟了出来,温姝婵扭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,听那蛐蛐终于叫累了,温姝婵忍住笑意,学着野猫那般大叫一声。
    蛐蛐被吓的立即噤声,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,小声道:“婵儿向后退几步,我将东西丢进去。”
    站在温姝婵身后的萃茶听到莫尘垚的声音,立即吸了口气,赶忙提醒道:“小姐,这不合规矩!”
    温姝婵扭头冲她摆了摆手,萃茶无奈,只好转身去院口帮他们守着。
    一个方盒子从墙那头丢了过来,温姝婵将盒子捡起,也顾不上看,又向墙根靠去,轻声问道:“垚哥哥近日可好?”
    莫尘垚低低道:“不好,一点也不好。”
    温姝婵心里咯噔一下,忙又问道:“可是出了何事?”
    莫尘垚故作惆怅地叹道:“相思难解,能好么?”
    温姝婵小脸通红,那边萃茶冲压着声叫她,示意有人来了,温姝婵来不及说什么,拿着礼物就朝屋里跑去。
    没等到温姝婵回话,反而听她脚步声逐渐远去,莫尘垚无奈地叹了一声。
    来找温姝婵的是温辛恒,他进屋屏退萃茶,颇有些神秘地从袖中掏出一条丝巾,上面绣着一朵荷花。
    这丝巾不论从材质还是绣工来看,都能称得上是极品的。
    温姝婵很是喜欢,不过她有些不解:“哥哥不是送过东西给我了么,怎么又想起送这个?”
    温辛恒淡道:“这不是我送的,是婉卿。”
    温姝婵怔住,片刻后回神道:“婉卿姐姐身子可还好?”
    李婉卿年底时,要看没几日就要临盘,却没想腹中孩子突然没了,是个小皇子。
    俞厷大发雷霆,宫内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波,外人不知具体出了何事,也是因温辛恒身为御前侍卫的缘故,温姝婵才听说了其中详情。
    李婉卿之所以滑胎,是因为云氏身边的嬷嬷,在送给李婉卿的燕窝中搀了药,李婉卿夜里腹痛难忍,直接血崩,差点连命都没了。
    俞厷下令将那嬷嬷株连九族,又直接将云氏幽禁,云氏一直哭诉,这事与她无关,可俞厷哪里听得进去,连过年的百官朝贺,都对外称病未叫她露面。
    那几日温辛恒精神不济,温姝婵得知此事后,平时在温辛恒面前也不敢提李婉卿,也就是趁着今日,她才敢问问。
    温辛恒微微点头:“婉卿身子已无大碍,她知道过几日你就要嫁人,想在后日邀你入宫。”
    “入宫?”温姝婵又是一怔。
    温辛恒道:“她不想勉强你,所以叫我先来问你,若你应了,她明日专门派人来府里邀你,若你不应,就当我未曾说过。”
    说到底,温姝婵在心底还是对李婉卿有愧,可一想到俞厷,她还是不由自主有些怕。
    温辛恒知道她的忧虑,便安慰道:“放心,俞厷现在不会对你如何。”
    温姝婵点点头,可随即反应过来,连忙道:“哥哥怎么直呼陛下姓名,万一日后说顺口了……”
    “放心,”温辛恒道: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    也不知哥哥在宫里究竟和婉卿姐姐如何,总之自打他入宫以来,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儿了。
    温姝婵动了动唇,最终也还是没问出口。
    待温辛恒走后,她又微微愣了会儿神,这才将莫尘垚送来的那个小方盒打开。
    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桃木雕的小人,五官和莫尘垚像极了,尤其是那对儿眉眼,简直神形具备。
    温姝婵笑着将小人拿在手中,看个不停,还时不时拿手在那小人头上戳上几下,嘀嘀咕咕像是对莫尘垚说话似的,无意间他瞥见这小盒中,还放着张小字条。
    温姝婵将小莫尘垚放在一旁,将字条打开:垚哥哥于你,婵妹妹于我。
    敢情莫尘垚做了两个,还有一个小温姝婵在他手中。
    温姝婵一下对那个小桃木自己来了兴趣,不是她自吹,她这样的容貌不知莫尘垚能否雕刻得出,千万别给做丑了。
    想着想着,温姝婵不自觉笑出声来。
    第二日晌午过后,宫里便来人传话,说是婉贵妃邀温姝婵入宫叙旧。
    温姝妍那边一得消息,立刻就往雅和院跑,去年的经历如同噩梦,她自是不放心温姝婵再入宫去。
    紧闭门窗,温姝妍将温姝婵拉至桌旁,小心翼翼道:“婉贵妃刚出那事没多久,现在心情定是差极了的,五姐姐这会儿入宫,万一,万一她……”
    温姝婵在她手背上轻轻拍着安慰道:“不会有事的,就如你所说,婉卿姐姐现在正需要人陪伴,我去陪她说说话,便回来了。”
    温姝妍还是不放心道:“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讲,去年若非姐姐为了救我,也许、也许婉卿姐姐就不会……”
    温姝妍忽然一顿,将声音压得极低:“我是怕婉卿姐姐怨恨咱们。”
    温姝婵摇头道:“不会的,若是真的怨恨,早就想办法刁难了,不会等到现在。”
    温姝妍忙道:“怎么不会,也许之前只是心里恨,但好歹入宫得了盛宠,她也就不追究了,可现在倒好,孩子都没了,万一她伤心过度,将这新旧的伤痛全都怪到咱们头上,可如何是好?”
    温姝婵愣了片刻,还是摇头道:“不会,婉卿姐姐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    之前的李婉卿当然不是那样的人,可现在的李婉卿如何,谁也猜不透了。
    进宫这日,温姝婵穿戴十分普通,就像个寻常小户人家的女儿,脸上也未施粉黛,看着还颇有几分憔悴。
    一进宫门,温姝婵就认出了珍宝,这是李婉卿还在李府时的贴身婢女。
    珍宝很是恭敬,将她带去了娟房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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